女人是非常完美的恶魔

    第二天早上，关铠早早地到了警局。小宫已经来了，一见关铠进来，她便面带笑容地走上去：“关铠！昨天……你不会生我的气吧？”
    关铠默默地看着她，从颈上解下一块玉来，递给小宫：“这块玉从我做警察时就一直带着，很灵的，送给你。以后你要好好干，千万别学我，记住对坏人不要放过。”
    “你什么意思？”小宫接过玉，疑惑地问他。
    “好了，以后我恐怕不能和你搭档了……”关铠回答，“我今天是来辞职的。”
    小宫吓了一跳“喂！你别开玩笑好不好？不会因为一个失误就不干了吧？”
    关铠没有回答，而是直奔曹警官的办公室而去。小宫一个人呆站在原地，看着关铠送她的玉：“开玩笑……一定因为那个叫小雪的！”
    小雪起床时看看表，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。她坐了起来，摸着这柔软的床。记忆中她还是第一次住这种舒适的房间。走下床来，小雪推开窗子，外面一片阳光，昨天下了一夜的雨，总算停住了。这时，敲门声响了起来，一个女人推门进来，是徐佩暄。
    “怎么样？休息得好吗？”佩暄问道。
    小雪微微一笑：“谢谢，怎么不叫我起床呀？”
    “让你多睡一会儿不好吗？”佩暄从衣橱拿出一套衣服，“今天晚上穿这身衣服好不好？”
    “徐小姐。”小雪说道，“以前我曾经……”
    “曾经怎么样？”佩暄笑道，“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，我记性很差的。还有啊，如果是朋友就叫我名字好了。”
    小雪心中一阵感动：“不知怎么谢你……我一定会唱得很好的。”
    佩暄点点头：“好了，你自己练吧，不打扰你了。有什么事情就到后面去找我。”便转身出去了。
    小雪换上新衣服，竟全然没有了小太妹的样子。她走上乐台——下面还空无一人——但她想像着坐满了人，全都不知道她的过去，而是来为她喝彩的。她又想起了关铠，是他，已然开始改变她的生活。
    手拨琴弦，小雪一个人练唱着：
    “风沙吹散了我的头发，我走在无尽头的悬崖。寻觅着所有已凋零的鲜花，谱写属于我的神话。付出了我青春的年华，而祈祷变成了咒骂。曾坚强的心灵被世俗融化，只剩下无助地挣扎。请为我捧一颗沾满血的头颅，请为我的死亡深情祝福。请试着来分担我内心的痛苦，我会用心去为你守护。我曾经毫不怀疑的相信，一次次欺骗着我的心。从未曾想过我在前世就认识你，从未曾体会你的心意。冷酷地去伪装我自己，不让你看穿我面具。今生的你和我不再是我和你，一次次轮回这种悲剧。请为我选一条不回头的道路，请为我的远离深情祝福。请试着来分享我期待的幸福，我会用心去为你守护……”
    拿到上面批下来的辞职信，关铠走出办公室。临出来时，他又看了一眼自己坐了几年的座位。
    他拿起电话来拨了一个号码：“您好，请问莫文洁太太在家吗？……噢，您是她的儿子啊，我叫关铠，是警察。……不，我是莫文洁太太一位朋友的儿子，想去看望她一下。……好的，我明天早上过去，麻烦您转告她。……好，再见！”
    关铠放下电话，见小宫在一旁盯着他。
    “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辞职吗？”小宫问。
    关铠指了一下自己的座位：“麻烦你帮我把我的东西整理一下，我会尽快来拿的。”说完他便向外走去。
    小宫在后面紧跟着他：“你这算什么？不告诉我吗？”
    关铠回头看她：“……对不起，我想我有些事要做……”
    小宫无可奈何：“有什么说出来嘛！我会帮你的。”
    关铠点点头，还是走了。小宫一个人靠在墙上，不知觉流了几滴眼泪，她马上抹干了它。
    晚上五点钟。佩暄饭店的客人已经开始多了起来。小雪正式工作的时候也到了。她深吸了口气，好让自己不太紧张，便上了乐台。没想到她刚刚坐下，台下就传来了掌声。原来有不少客人是昨晚听了她初试莺啼而特意再来的。小雪对台下笑着招了招手，她看见关铠走了进来，心中轻轻一颤，想叫他，但一开口就成了歌声：
    “我是夏娃，你是亚当，你很英俊，我很漂亮；我是夏娃，你是亚当，我很温柔，你很健壮。天地初开我们生活在天堂，你我身体又有什么不一样。只是上帝控制你我的思想，所以从来不曾过多去想。于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希望，于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梦想。于是把软弱无知叫做善良，多么可笑，多么荒唐！有个苹果，好像很香，有个苹果，不敢去尝，有个苹果，挂在树上，有个苹果，谁敢去尝？伊甸园里有一条蛇在叫嚷，却没看出魔鬼撒旦的模样。它说上帝今天有事要去忙，所以你们可以自由解放。我说干脆你先尝一下亚当，你说这个时候应该一起上。苹果一人一口双双来分享，果然很甜，果然很香。天呀！突然之间我有了思想，伊甸园不是我生活的地方。我愿和你今生共同去流浪，幸福时光可以每日共享。上帝发怒将你我逐出天堂，何处才是我们安家的地方？原来这种依赖就叫做爱呀，快抱着我，奔向教堂！我是新娘，你是新郎，我穿婚纱，你穿西装；我是新娘，你是新郎，当个凡人，也是辉煌。于是做好早餐让你来品尝，于是为你装上洁白的翅膀。于是感谢撒旦有副好心肠，你的胸怀，让我徜徉。于是懂了生活向往和主张，世纪轮回，生命闪亮！”
    关铠坐在下面听着。他发现小雪的确有着歌唱的天赋，只不过她自己从来就没发现自己的天分而已。不过对于一个活在边缘的人来说，她又怎么会有心情去感受这些呢？
    “关先生，来检查工作环境吗？”不知何时，徐佩暄已坐在了他身边。
    关铠点点头：“你好，徐小姐，我只是看看小雪是不是在认真工作。”
    “你也看到了。”徐佩暄指指台上忘情歌唱的小雪，“韩小姐唱得很好哇！看来这一次我的生意又要好起来了。”
    “徐小姐，谢谢你能给她这个机会。我知道我欠你这个人情欠了半年，何况她和你……”
    不等关铠说完，佩暄便笑了：“怎么？我真的这么伟大吗？其实过去的那段恩怨根本没必要计较，何况我的确也需要一个歌手啊。……关先生，是不是很喜欢她？”
    没料到佩暄问了一个如此敏感的问题，关铠的脸顿时红了起来：“不不，我……我只是出自对一位过去的朋友的怀念罢了。”
    “可我想这已经是次要的了。”佩暄亲手为关铠倒了一杯酒，“虽然她出身是个小太妹，但本性绝对是好的。……不过，她的性格野了一些，恐怕和你不太合适。”
    “我……”关铠不知该如何回答了。
    “也许时间长一些你们也能相处得好呢？她需要你的改造，你也一样……”佩暄起身说着，“随便讲的别在意，我先去前台看一下，关先生请随意。”
    “谢谢！”关铠喝了口酒来掩饰心中的紧张。
    这时，小雪已经唱完一曲，向关铠跑过来：“喂！来给我捧场吗？”
    关铠看着她：“就算是吧，唱得很好。”
    小雪从他手中夺过酒杯：“就算是？听我唱歌很勉强吗？”便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，“喂喂，我还有一首歌，唱完再来找你。”
    “我不叫‘喂’，我叫……”
    “你叫关铠对吧？”小雪白了他一眼，“喂，我先去唱歌了。”
    说完，小雪又一次跑上乐台，拿起吉他对着麦克风讲：“谢谢大家爱听我的歌，因为曾经有一个人帮助我，所以现在我才能在这里……”她再次弹起吉他：
    “当我看你的时候，给我感受，你知道，这些原本就不够。听我说我的爱，没有缘由，希望和你，不仅仅只是朋友。那些借口越来越多，可是我没有错，那些压力越来越多，只是我太执着。对你的爱越来越多，看着我，请你告诉我，你爱我……当你离开的时候，我在等候，我知道，这次不能再错过。无拘无束地遨游，在你心头，可是你，只把我当个朋友。如果你有些难过，告诉我对我说，如果你有些失落，说出口别保留。如果你没有爱过，相信我，我也是一样没把握。我只想拥有你一个角落，就已足够，让泪水不再轻易就去流，藏在心头。看着我，直到你也有一点爱我，我的朋友……”
    迎着众人的掌声，小雪再次跑下乐台，走到关铠身边：“对了，你们警察这么早收工吗？”
    关铠为她倒了一杯酒：“我辞职了，不做了。从明天起，我就有很重要的事做了。”
    “不做了？为什么？”小雪问。
    关铠一皱眉头：“上一次我给你泄露了情报，所以……也许是自己给的压力太大了。”
    小雪苦笑道：“原来你也会被困在自己设下的压力中，我以为只有我会呢……不知道除了唱歌我还能干什么，一个小太妹什么都不会，也许到头来还要回到过去的日子里，其实我不该再奢求什么了。”
    关铠点点头：“……每个人的脚下，都有一块或大或小的泥沼，有人提脚便走，有人花费半生气力。我们一心追求幸福，也因此一再遭遇困境。该在意的，不是鞋上泥的多寡，而是脸上微笑的弧度……对不起，我去打个电话。”
    望着关铠走开的身影，小雪有些疑惑，她自言自语着：“脸上的弧度？那你自己怎么从来不笑？你在意鞋上有多少泥吗？有意思……”
    关铠拨了小宫的电话号码，但是只响了几声，便不通了，看来是没有电了。他回头望着小雪，她正在喝酒……
    电话“铃”地响了起来，关铠拿起电话：“喂！小宫吗？”
    对面马上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：“关铠！你在哪？怎么样？做什么呢？”
    “哦……”关铠不想告诉她自己和小雪在一起，因为小宫不是很喜欢她，“我在家，最近我有一些很重要事要做，所以……小宫，能帮我做点事吗？”
    “什么事？”小宫问。
    “一是给我查一下资料，是一个叫莫文洁的女人；二是我想见你的一个朋友：杨狄。”
    没料到小宫那边似乎没什么反应，接着便是一声叫喊：“杨狄！！”马上便又“咣”地一声，好像听筒被扔掉了。
    “小宫？小宫！……”关铠叫她，但没了回音。
    关铠放下电话：“出了什么事吗？小宫在做什么？”他想去看看，但奈何不知小宫现在在哪里。
    “喂，到底什么事？”小雪已经跑了过来。
    关铠紧皱眉头：“不知道，但愿小宫没什么事……为什么我一提杨狄她会这么紧张？难道杨狄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？”
    小雪根本听不明白他讲什么：“你能不能说清楚些？”
    “坐下说吧。”关铠和小雪坐下来，关铠讲道，“我父亲从前有个叫江宗舞的好朋友，他和一位叫安娜的女人相爱，但是在两人有矛盾时，一个名叫罗水连的男人插了进来，致使江宗舞和安娜分手了。后来，江宗舞自杀死了，但死得很怪异……安娜也和罗水连反目。没想到她的好友莫文洁一直喜欢罗水连，竟嫁给了他，闹得我父亲他们再不和她往来，其实是处于讨厌罗水连这个人吧。后来，安娜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失踪了，由于罗水连一直不罢休地在找她，所以大家怀疑和他有关，只是没有证据。但这些事随着他们的死渐渐都过去了。虽然安娜是不是死了无据可查，但她再未出现过。可是昨天，一个叫杨狄的二十几岁的男人说是何小宫的朋友，却在警局查江宗舞和安娜的资料，安娜死时他不过十几岁，江宗舞死时他还不知出没出世，可他却认识这两人。我父亲怀疑安娜尚在人世，这个杨狄的目的八成不简单，所以让我一定要想办法查明真相。而最关键的一环，我想应该是断交多年的太太：莫文洁。明天我会去拜访她。”
    “这么古怪？”小雪就像听故事一样，“喂，我也去行不行呀？”
    “你安心在这唱歌好不好。”关铠说，“这些是我们的家事，不干你的，你一定要插进来？”
    小雪哼了一声：“怎么了？我是个女人，女人就是爱多管闲事，不行吗？万一你有事要我帮忙呢？”
    关铠摇头道：“这种事我找小宫帮忙也比你的作用大……”
    “好！关铠！”小雪赌气道，“以后你可别来求我！不和你吵，我要去休息了！”小雪起身就要走。
    “小雪。”关铠突然说道，“今后你直接叫我名字的好，不要叫我‘喂’可以吧？”关铠站起来，“我也要回去了，明天再来看你。”
    “谢了！”小雪说，“喂，我唱得这么好，你不夸奖我呀？”
    “是啊！你做歌星绰绰有余了，小姐！”关铠对她挥挥手，“你爱怎么叫我就怎么叫吧。我走了，再见！”
    小雪目送他离开，无聊地走向前台。
    佩暄见她走过来，便拿了一听饮料给她：“怎么了，小雪？希望他多留一会儿吗？”
    小雪显得有些不知所措：“他？他爱走就走吧，我又不是专唱给他听。”
    “喜欢他吗？”佩暄突然问。
    小雪口中的饮料险些喷出来：“你说什么？我会喜欢他？你看他连笑都不会，一说话就让人听着生气，喜欢他才怪呢！”
    佩暄见她白暂的脸变得红红的，便不再拿她开玩笑了：“好了，今天你的表现很不错的，现在是……快七点钟了，后面还有你两首歌，唱完就收工了。”
    关铠刚刚到家，电话铃便响了起来。关铠马上拿起听筒：“我是关铠，您是哪位？”
    “小宫啊！”
    “小宫！你没事吧？刚刚怎么回事？”
    “刚刚我和杨狄在一起，他被人刺了一刀，正在医院呢。”小宫问，“关铠，杨狄被追杀是不是你做的？”
    “我？”关铠觉得好笑，“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？”
    “……我想也不会……可你为什么要见他？”
    “这些事有机会再和你讲吧。”
    “真不知道你要做什么，不过我不会安排你们见面的，为了他着想……对了，杨狄的未婚妻安爱生长得和那个小太妹一样呢，你说怪不怪？”
    “是吗？”知道小宫没什么事，关铠便放下心来，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，“好了，我还有事，以后再找你，再见！”也不等小宫再讲，关铠便放下了听筒。
    很晚了，小雪还一个人坐在床头若有所思。佩暄敲敲门走了进来：“小雪，还没睡吗？”
    小雪笑了笑，示意她坐下。
    “有心事吗？”佩暄坐在她身边问道。
    “佩暄姐……几天前，我还是个谁也看不起的小太妹，可现在，我的生活却大不一样了。不知该说什么才好……”
    “其实你应该谢的是关先生。”佩暄回答她，“半年前，他费尽力气为你留下这份工作，东奔西走地找你，就是希望能让你重新做人，重新开始。看得出，他对你的感情很特别。”
小雪无奈地苦笑：“我根本配不上他，他是警察，人人敬仰的英雄，我呢？在社会上混了八年的小太妹，我根本不是个纯洁少女，哪有资格喜欢谁……”
    佩暄却劝道：“是啊，八年毕竟不短，你的生活习惯也不可能一下子改变过来。不过，你要记住，自己不再是个小太妹了，毕竟有一位从未看低你又如此关心你的人，为了他你也该做到的。别再抗拒这个世界，去体会一下世界的美好。我想你一定会把灰色变成彩色的，努力去做吧。——哎，你这条项链好漂亮！”佩暄看着她的项链。
    小雪笑着摸着那颗心：“我从小就带着，不知是我妈咪给的还是亲妈留下的，很珍贵。我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离开它。”
    “我以为是他给你的呢。”佩暄说。
    “怎么会呢，我们认识了大半年，其实只见过五、六次面而已，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连一天都没有……我相信他，因为他为了帮我泄露情报，连工作也没了，却对我毫无条件……我又怎能不信他？一个男人为了你连自己的前途都不顾了，你还能说什么呢？就算跟他一辈子也是应该的。更何况我从来没被人看得起过……”小雪的声音竟从未有过的温柔，丝毫看不出她如火般的野性，“……只可惜，我根本不是个好女人，也没有资格喜欢他，能做个朋友就很满足了。”
    “好了，别想这么多了。”佩暄安慰道，“感情是谈不上有没有资格的。你也一样是女人，有去爱的权利，也有被人疼的权利，无论是哪一种，你都应该去面对。……本来这间饭店，应该叫‘鹏暄饭店’的。他是我男朋友，我们一起筹备起来，就在准备得差不多时，他车祸死了，把我一个人抛在这里……现在我想有人来疼我爱我，也找不到了。你呢？不是比我幸福吗？能健康平安地活着，有人来爱不是已经很好了吗？为什么还要求这么多呢？”说到伤心事，佩暄的眼圈红红地，“你觉得他有压力，你又何尝没有呢？也许等你们全都没有了自我压力时，你们会走到一起的。”
    小雪点点头：“他好像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，我不想烦他，还是好好唱歌吧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