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说:“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”。是的,在我们日日走过、司空见惯的地方,一切都寻常至极。风景即或有,也视而不见。过多的接近,反而使我们对它少了一份钟情,少了一份惊奇和赞美。我们甚至会无端地厌倦起来:“这鬼地方,真够呛!”于是更加羡慕远山远水,羡慕外面的世界。但落地生根的命运,却毫不客气地叫我们与这“鬼地方”长相厮守。因此,便有了几分无奈几分哀叹。
我租赁的住所,四面环山,临水而筑。隔溪有青苇点缀的沙滩乱石,楼前竹木交错,春天绿意盎然,夏日浓茵匝地,秋季天蓝沙白,冬季树竹冷翠。当秋风萧萧而起时,我会蓦然想起另一个季节飘荡的花香——不过这是偶尔一闪的感触。更多的时候我独坐廊上,木然对着这些映眼的“风景”,没有悲喜没有好恶,如陌生人如烂熟透了的邻居,不打招呼不寒喧。
时有朋友来,凭栏纵目,无不击掌赞叹:“风景这边独好!”是的,凭心而论,这地方够意思,视野开阔,山水兼备,山使人坚强,水使人活泼;而竹木葱茏,则预示希望常绿,生命常新。在朋友的赞美声中,我嗯嗯嗯地附和,心里却纹丝不动——久而生厌,何足风景!
有那么一天,依然独坐廊上——在我疲倦不堪的时刻,只有四周青山,一带溪水、两行竹木给我默无声息的抚慰。我终于摈弃纷纷扰扰的事端,瞬间拥有了永恒的宁静。我端详四周,省思与感悟中,从心里拂去一层冷漠的厚尘。我从未像这样觉得,载我于怀的土地,是如此的美丽。相守而不相亲,我曾多么冷漠地在心灵与生存的环境之间筑起了灰色的篱笆墙,痛苦而不觉痛苦地围囿了自己。我警醒了:人们,爱你足下的土地,身边的风景!不是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,而是彼此间缺少温情,缺少沟通,缺少真诚的对视与对话!
流水声哗哗淌过窗前,夜阑人静,异常清晰,可以催眠,可以入梦……在这熟悉的地方,我重新拥有了风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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