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住的地方是个小镇，镇内没有象城市里那样的公交车，街上跑着的只有自行车、摩托车，还有小车，而最多见的就是那种人力黄包车，所谓黄包车，其实并非黄色，都是天兰色的。因为地方小，而这种黄包车付费也便宜，给民众出行带来极大的方便。但有时许多抢生意的黄包车总是抢先恐后地挤，街上塞车的很大原因也是这些黄包车造成的，还有些骑车人故意向外地客人多收钱，造成不必要的纠纷，市民们对这些黄包车可说是“又爱又恨”。我上下班喜欢步行，就当自己锻炼身体，但有时早上上班要赶时间，也会坐那种黄包车。从小区出来后，见到黄包车，手一挥，它就停在你面前，载着你走，而自己坐在车上悠着看街上匆匆而行的人，会有一种悠然的感觉。
久而久之，小区前停着的几辆黄包车我见着都有些面熟了，其中有一个骑车的是本地人，我坐的次数也最多，也最熟。早上，只要我那楼道的防盗门一响，我一出来，如果有几辆车停那儿，而他的车也在其中，其他人就会喊起来：“阿财，生意来喽！”就象有什么约定似的，都不会与他抢生意，这让我很奇怪。不过从大家的喊声中让我知道他叫阿财，具体姓什么我也没有打听，知道他的名也就可以了，我平时都尊称他阿财师傅。
阿财师傅个子不高，大约有五十多岁，人看起来有些瘦，脸黑黑的，布满了深深的皱纹，就象被太阳晒过度的树皮，缺乏水份，显得有些呆板而了无生气。他见到我总会微微地笑着，而那些深深的皱纹就更加地明晰。这时，他的脸却会变得生动起来。从他深深的皱纹中，不知包容着多少生活的酸甜苦辣，还有年月风霜留下的烙印。一年四季他总是穿着一双洗得褪色的解放鞋，而裤褪总是一只高一只低，让人见了总觉得他刚刚忙完什么事似的，而他的上衣也总是开着，不上扣。
我坐在车上，见阿财师傅弓着腰，用力踩着车，不上扣的上衣在晨风中就象两张布片随着他的用力有节奏地飘扬。望着他有些瘦小的背影，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对着话：
“阿财师傅，这车是自己的还是租来的？”
“是自己的，前些年搬运公司没生意，就买了这辆车。”
“那要很多钱的。”（据我所知，投一辆人力黄包车要花大概十一二万元，车本身才几百元，主要是营运资格）
“对啊，当时投标，就花了我们家所有的积蓄。”
“骑车很辛苦，你这么大的年纪，也该退休了吧？”
“辛苦是辛苦，可不行呢，家里还有些事没办完。这几年自己身子还行，白天自己骑，晚上租给外地人骑，收些租金，想积蓄点，给家里办些事！”
“家里还有哪些事呢？”
“一个女儿在读大学，每年的学费不少呢；儿子今年中学毕业，已参军了，部队在深圳。”说到两个子女，他回头看着我，而我发现他那布满皱纹的脸，呆板而了无生气居然一扫而光，充满了幸福与满足。这时，而我也感到车的速度比刚才明显地快了起来。
“哦！那是，能培养好两个子女真不容易啊！”
“就是啊，不过儿女还是很争气的，也听话，平时也不太讲究吃与穿的，他们知道家境的难处：我一个人赚，要供两个子女，主要是家中老太婆身体不好，哮喘病，天气一变就犯，长年吃药，唉！”这一声长叹，让我感到了他很多的无奈与艰辛。
“是啊，难得儿女们通情达理，他们应该为有你这样的父亲感到骄傲啊！”
“哪里还能骄傲哦？只能怪我没本事，也没文化，不会做生意，更不是做官的，不能给他们更好的。”
“话虽这样说，不过金山银山，也还得他们自己争气啊！否则给最多的财富，也会没用的。”我觉得我说出的话，面对着阿财师傅那干瘦的背影，是那么的苍白无力：现实中有太多的叹息，也有太多的无奈！
……
到了单位门前，我下了车，递给阿财师傅五元，我说：“阿财师傅，就不用找零了。”
“不行不行！我知道你是好人，但我从来不会多收别人钱！”他黑黑的脸，有些红，不知是我的话还是刚才用力骑车的原因。他坚决地从口袋中拿出两个一元的硬币，塞到了我手中，转身骑车走了。
我望着他瘦瘦的背影，还有在风中飞扬的两片衣襟，捏着手心中还带着体温的两元硬币，仿佛知道了小区门口其他骑车人不与阿财师傅争客的原因了……
[凡人纪事]系列之阿财师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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